看了眼时间，早晨七点。天已经大亮，窗外偶尔能听见鸟鸣。身旁的沈砚还在熟睡，一只手还托着她的小腹。苏清荷轻手蹑脚起身，钻到卫生间去洗漱。原本苏清荷还在担心，家属院这边并没有她的洗漱用具。进了卧室才发现，洗漱用具，包括护肤品，一应俱全。所有产品，都是新的，没开封的。苏清荷随手看了一眼，选的品牌也都是适合孕妇使用的。苏清荷有点感动，钱美兰虽然嘴上没说，但的确用心了。苏清荷心里对钱美兰的芥蒂也在慢慢减少。苏清荷从卫生间出来，沈砚已经醒了，睁着眼在床上发呆。沈砚一见苏清荷，忙坐起身，扶着她上床。苏清荷笑话他：“这才五个月，哪里用得着你扶。”沈砚：“用得着，你现在可是大熊猫，身子金贵。”苏清荷故作不满，“没有肚子里这个，我就不金贵了是吧。”沈砚：“有没有都金贵，你永远是我的公主。”“还公主呢，等孩子出生，我就是公主的妈了。”“女儿是二公主，你是大公主。在咱们家，谁都不能撼动你的位置。”一大早，沈砚就把今天的情绪价值给满。产检的时候，医生嘱咐沈砚，要让孕妇保持心情愉悦。沈砚记住了，他虽然不是个听话的病人，但绝对是个听话的家属。吃过早饭，沈砚就载着苏清荷回去了。父母这边，只适合偶尔来住一晚。超过三天，钱美兰都会觉得他烦。安顿好苏清荷，沈砚还要赶往医院。沈煜这边，虽然有温婉照顾，但他作为家人，也不能完全撒手不管。更何况还有那难缠的大伯母，沈砚生怕大伯母哪根筋搭错了，又冲到医院里去朝温婉发飙。沈煜这一家子，真不让人省心。……回国第一晚，温婉睡得并不安稳。有时差的关系，也有沈煜的关系。短时间内，温婉接收了太多的信息，她的大脑已经超出了处理的能力。浑浑噩噩，半梦半醒，一晚过去。翌日，温婉收拾好自己直奔医院。沈煜在病房里见到温婉时，眼底闪过一丝惊异。“我以为你不会来了。”沈煜的嘴角带着笑意，眼神里都是疲惫。“没睡好吗？”温婉问他。沈煜自知瞒不住她，“每天最多能睡一两个小时。”温婉的心揪作一团，沈煜的抑郁症已经到了很严重的阶段。“阿煜，我不走了。我留下来陪你。”经过一晚上的思考，温婉改变主意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沈煜熬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刻。沈煜苦笑，“绾绾，我们终究是要分开的。”几乎是一瞬间，温婉的眼眶里被泪水填满。“阿煜，你振作一点，会好的，你相信我。”温婉的声音近乎带着哭腔。沈煜笑着看她，“你心里还是有我的。”温婉的眼角有两滴清泪滑落，“我的心里，从来只有你。”沈煜也哭了，“我欠你那么多，还有我们的孩子……”温婉伏在沈煜的肩头，“别说了，别说了，都是命。”年轻的时候，他做了错事，如今已经无法悔改。沈砚来的时候，透过玻璃，见病房内的两个人正在抱头痛哭，沈砚的心里也跟着难过。沈砚没有去打扰他们，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。大哭一场，沈煜的精神好了很多，这是典型的双向情感障碍。沈煜提议，溜出去逛逛。温婉同意了。两人来到大学时的校园。首都大学医学部。十九岁那年，温婉在入校时，对大自己一届的学长沈煜一见钟情。刚上大一那年，沈煜是温婉所在班级的带教学长。温婉是跟在沈煜身后的小尾巴。“学长，临床医学难不难啊？”“难。”“学长，三食堂的黄焖鸡好不好吃啊？”“不好吃，都是冷冻肉。”“学长，校篮球赛你参加吗？”“不参加。”“为什么？”“不喜欢。”“那你喜欢什么？”“看手术。”“学长，你有女朋友吗？”“没有。”“那……”温婉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表白。沈煜反客为主，一本正经：“温同学，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？”温婉反应过来，朝沈煜扑过去：“愿意愿意，我惦记你好久了。”他们在那个春天相爱。志趣相同，脾性契合，堪称校园里的模范情侣。记忆与现实重叠，温婉指了指对面的三食堂，问：“阿煜，你还记得吗？你骗我说人家用的是冷冻肉，害我整整一年没吃过胖哥的黄焖鸡。”沈煜扯唇浅笑，“后来你是怎么发现的来着？”温婉没好气儿道：“后来我发现你也去吃了。”“哈哈哈哈——”沈煜难得开怀。“谁知道你那么好骗。随口一说，你就信了，还信了那么久。”温婉扁扁嘴，露出小女儿情态：“因为是你说的我才那么容易就信了。”沈煜眼神幽幽，“是啊，所以你才被骗了那么久。我说过会娶你，说过我们会有自己的家庭，自己的孩子。我说了好多哄你的话，做到的却很少。”温婉揶揄他：“你就是个骗子。”沈煜承认：“你说的没错。”温婉：“我原谅你骗我。”沈煜偏过头，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看着她：“绾绾，你恨不恨我？”温婉点头：“恨过。”沈煜有一点释然，“那就继续恨我。”继续恨我，我走后，你能好好生活，就像我们分开的那些年一样。沈煜最后悔的事就是贸然出现在温婉面前，搅乱了她原本的生活。可他不知道，这些年，他从没淡出过她的生活。温婉摇头，“别想用这种方式逃避。”她总是那么敏锐，不费力就能看透他心中所想。温婉指了指前面的葡萄走廊，“去那边坐会儿。”沈煜笑笑，“好。”篮球场旁边的葡萄走廊，有他们很多回忆。沈煜说不喜欢打篮球，也是骗她的。真相是，他打得不好，怕温婉看了笑话他。那时候，沈煜怕温婉发现，会在天黑了之后才来到篮球场。很多次，他都是悄悄来，悄悄走，从未被温婉撞见。直到某一天，温婉替自己的室友去上了酒水文化品鉴的选修课。温婉酒量不好，只是喝了一点点，下课的时候已经有了三分的醉意。路过篮球场时，温婉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，有点像沈煜。如果当时她没醉，肯定不会走过去。但她醉了……温婉走过去，站在那人身后，大吼一声：“阿煜，抓到你了！”